岁月的痕迹

萍

斯蒂芬·霍金用“乌龟一直向下掉落”的故事作为《时间简史》一书的开篇：

有位知名科学家（有人说是伯特兰·罗素[Bertrand Russell]）做了一次天文学讲座。他讲述了地球如何环绕太阳运行，太阳又如何环绕所谓我们银河的广阔星空运行。讲座即将结束时，后排一位老妇人站起来说：“一派胡言。这世界是巨龟背上的一片平地。”科学家傲然一笑，然后作答：“那么，巨龟又站在什么上面呢？”“年轻人，你真聪明，很聪明，”老妇人说，“不过那乌龟只是一直向下掉落！”

不同的人读到这个关于科学的幽默，会有相当不同的反应：有人莞尔一笑，有人茫然不知所云，也有人抱怨一点也不好笑。茫然和抱怨可以假装，但莞尔却很难扮得自然，大概就是明白的人可以后向兼容不明白的人吧。只是，人与人之间的类别，就是在生活中的一个个类似的幽默中逐渐划分开来。对于男女之间长期关系的维系，也有类似的启发。爱情或者婚姻，最初或许是感性的事情，但长远一定是理性的事情。男女之间，除了协作也有博奕，许多例子是，年轻的时候是女孩子据有优势，而随着时间流逝，女孩容颜衰减，男孩事业上升，性别优势反转，导致许多恋爱或婚姻关系的破裂。

女孩拿什么与容颜的远去相抗衡？就是男孩子，年轻的时候可以凭借帅气、幽默、浪漫、阳光等等，而到了一定年龄，主打这些因素就会成为肤浅的人。什么是深度？那就是学识、经历，或者说，那就是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。每当自己讲述一个“乌龟一直向下掉落”的幽默时，却看到一脸的茫然，又怎么会觉得与这样的人天天生活能够得到发自内心的愉快？读书与行路，时间与空间，来沉淀出有深度的内心，而使岁月的痕迹变得有吸引力。

说到读书，前段时间在网上看了一些关于《笑傲江湖》的帖子，其中有一位网友在分析任盈盈时说，盈盈的文学修养和文采书中没有提到，但她在给令狐冲解释《笑傲江湖之曲》时，讲到聂政刺韩王后，他姊姊前去收尸，使其名垂后世，又引用到史书中所述聂政所刺的不是韩王，而是侠累。由此这位网友推断，盈盈读史，因而文学修养和文采应该比较出众。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，读史是个不错的选择，史书一字千金，且不乏优美之作，而其中无数惊心动魄之事，置身其境，仿佛亲身经历，可以说既增学识又富经历。腹有诗书气自华。不过，史书浩如烟海，如庄子所言，“吾生也有涯，而知也无涯”，的确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去做这些没有直接收益的事情。说来惭愧，我也还没读过《史记》呢。

上个月在学校BBS上看到一位小我一岁的女孩子征友，与我同乡，整个帖子写得很是有趣，有这些语句：

本人从事职业灯泡数十载，碍事又碍眼，已被闺蜜团伙扫地出门
流落科大半年有余
头插草签求一靠谱GG收留

远离喧嚣浮华
游走于普文二之间
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我

我 不是什么IT美娇娘
我 独立又理智，很乖很听话
我 是爱憎分明的天蝎女

有的语句着实令我忍俊不禁，她的兴趣爱好中包含武侠、侦探推理、五子棋、一个人流浪，并且在签名档中附有金庸在《射雕英雄传》中引用的词《四张机》：

四张机
鸳鸯织就欲双飞
可怜未老头先白
春波碧草
晓寒深处
相对浴红衣

于是我用学校邮箱给这位女孩写了一封邮件，包含了如下语句：

我的姓氏，与常州紧紧联系。

我想，很多时候，重要的选择，仅在于一转念间的缘分升沉。
看到你的文字，觉得即使做普通朋友也可能会很美好。

很惭愧，居然这些年来都没有注意到纳兰词：
人生若只如初见…当时只道是寻常

并署了真实姓名，留了QQ号，结果女孩回邮件说，从不加小号。我回信说自己只用这一个QQ号，就不再有回复了。不禁莞尔，像这位女孩，虽然文字很有趣，但是做人的心态，却也未必有意趣呢。所以在茫茫人海中，要第一眼就注意到并且证实确实能够真正投缘并合适，是多么不容易的缘分。

不过，倒是让我联想起金庸引用的另一首《七张机》，也写得很是动人：

七张机
春蚕吐尽一生丝
莫教容易裁罗绮
无端剪破
仙鸾彩凤
分作两般衣

我下班回家前，有时会在门口的小店买点东西。有一天，一位营业员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地问我要联系方式。后来我发现她的手机竟然和我是一个型号。很善良的一位姑娘，只是她给我发的第一条短信中，每一个标点都是叹号。顿时让我觉得难以进入我喜欢的淡然的圈子，尽管这种相识也算巧合。与你的相识，却每一天都宛如上天的安排，每念及此，总是心痛不已。

有一次在一家面馆吃面，边上两位女孩，同时开始吃拉面，一位吃得唏哩哗啦，另一位吃得安安静静，不多久，安安静静的那位已经吃完，热火朝天的那位才吃了一半。人与人的不同，往往也在于此。身边的许多人，不动声色之中却努力得很呢。我们常常只关注到自己的辛苦和努力，却忽略了其实比自己更辛苦更努力的大有人在，只是通常他们都不动声色。没有谁能轻轻松松地实现梦想，以勤奋画龙以机遇点睛，无睛也算龙，但无龙却毫无点睛的意义。网上转得很多的那句话：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，根本轮不到拼天赋。我反过来说，也一样是人生至理：

大多数人的天赋，根本轮不到选择是否要努力。

大学时有一次假期，和同学在校外租房子住。他每天早上提着笔记本出门，晚上很晚时提着笔记本回来，中间要走过一段黑暗的小路。我说，你这么晚走那个小路回来，有人拦住你抢笔记本怎么办？他说，我不理，一直向前走就是了。现在想起他的话，不就是说的如何走人生之路么。各种干扰阻碍，我们又怎么应付得过来呢，唯有坚定决心和信心，前行而已。

还记得我问你，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，最重要的选择又是什么吗？除去一些较为虚的东西，人生最重要的是事业，人生最重要的选择是婚姻。人每天花时间最多的就是工作，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能最大程度地印证一个人的努力和才情？事业，不仅仅是事务，不仅仅是职位，不仅仅是名利，而是以某一方面所达到的高度来印证自己的努力和才情。如果一个人连自己花时间最多的事情都做不好，又如何让别人相信他能在其它事情上有令人满意的作为呢。婚姻对于自己、父母、子女的影响非常大，而婚姻的幸福与否更多源于一个选择的正确与否，选择是否结婚、选择和谁结婚，这个涉及一生幸福的事情，却往往是一个感性的决定，难怪那么多人要说婚姻是坟墓了。就像我在这封信开头所说的：爱情或者婚姻，最初或许是感性的事情，但长远一定是理性的事情。若想不明白这一点，一味地感性对待，就太凭运气了，而人生只此一遭，还是谋定而后动为妙。

前几天去吃米粉，菜单上有粉有面，粉分为汤粉和干捞粉，面也类似。我告诉服务员要干捞牛丸粉，服务员半分钟没能搞清楚我要的是什么，我说，就三个关键字，干捞、牛丸、粉，有那么难么？哭笑不得，而我想他之所以反应不过来，是因为自己内心没有理清这些，是粉还是面，是汤还是干捞，配什么菜，无非是要顾客提供这三个子项的选择。很多事情，并不在难，而在于大多做事的人内心混沌，若都能想清楚了再做，不仅仅事半功倍，很可能还能避免方向上的错误。最重要的事业、最重要的婚姻选择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

你月初时连续上了十几天班，确实很辛苦，我在鼓励你再坚持一下的时候，是那样地希望与你分担，却又不能说出来。另一方面，就像我对你说的，坚持未必能变好，但不坚持必然会变坏，该用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去衡量，我思来想去，或许诸葛亮的《诫子书》会有所帮助：

夫君子之行，静以修身，俭以养德。非淡泊无以明志，非宁静无以致远。夫学须静也，才须学也，非学无以广才，非志无以成学。淫漫则不能励精，险躁则不能冶性。年与时驰，意与日去，遂成枯落，多不接世。悲守穷庐，将复何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