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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西之行07:独峒归来

这封信比较特别,同时也是旅行日记。旅行对于我是很不同寻常的经历,自然想与你分享喽。

昨晚到达三江县独峒乡时,雨正越下越大。穿行于侗族的寨子中,想着住旅馆多没意思,非得体会一下这木制的建筑。敲开一户人家的门,约莫六十岁的婆婆只会说侗语,十五六岁的孙女将我借宿一晚的请求转达了,婆婆摇摇头,清丽甜美的姑娘告诉我没有空余的房间,并指明旅馆的位置。

我又问了好几户人家,都被告知没有房间,心不禁慢慢凉了下来。转念想来,有谁家里会有多余的房间,准备好床铺等着陌生人来借宿呢?正在彷徨无计之时,遥看到街边有一家挂着住宿的牌子。沿街的人家有的因地制宜,将木楼的一层开作商店。我立刻上前去询问店家,店家说15元一晚,是木楼。这还犹豫什么呢!三楼,沿街,对面就是鼓楼,我赶紧扔下行李,脱下半湿的鞋袜,倒在床上先睡了过去。

幸好设了闹钟,一个小时之后,很不容易地起来,到街上胡乱吃了顿饭,因为雨实在是大,就回到住的地方。打开灯,发现灯光的亮度不足以照亮任何文字,莫不如关上灯,坐在床上,望着窗外微弱的光亮,听着街上不时的喧嚣,感受着身边盘旋的蚊子,这种感觉说美妙还真是美妙。拿出笔记本,写下昨天的经历,却也做不了其它事情了,完全没有WiFi信号的地方。翻出《美在广西》旅游宣传片,开头的桂林山水和小姑娘稚气犹存的歌声“唱山歌嘞,这边唱来那边和”,令我一下子进入了这流动的画卷中。尽管不是第一次看,尽管也算身处其境了,还是醉心不已。

笔记本的电池将尽,也已经不早了,收拾好东西睡下,不去管来来回回的蚊子,听着上下楼梯时的吱吱嘎嘎声。天气很热,我又出了比较多的汗,因为共用卫生间,也就用毛巾擦了身子而没有洗澡,着实不太好受,不过这木楼似乎还算荫凉,我很快进入梦乡。

半夜,被窗外的雨声惊醒,似乎并无休止的暴雨,啪啪地打着路面和屋顶。木楼的防水设计足够好,只是感觉全世界都是暴雨的声音,就此思潮澎湃,思量起第二天是否可以安全离开,却再也难以睡着。思量起现在的深圳是否也在下着暴雨,而你又是否会被惊醒,睡不着时是否有人愿意在半夜陪你聊电话。

到清晨时,雨终于渐渐小了,而我也开始意识模糊,只是耳边不时听到公鸡打鸣。今天我起了个早,坐在窗边,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侗族人,着侗服的老人,与汉族衣着无异的年轻人和孩子。虽然是侗族聚居地,却其实并不像之前想像的那样原始,家里冰箱电视都不缺,小朋友们衣着光鲜,小姑娘们甚至比城市的小公主们更为明眸皓齿。所不同的是,那种淡淡的悠闲与纯净,随着我的感知而扩散开来。

穿上晾得半干的鞋子,在雨中漫步一圈,坐上回三江的班车,与当地人一起,向县城而去。沿途多处山壁上的泥石被昨晚暴雨冲刷到公路上,几乎把公路堵住。由于雨仍没停,又是下山的路居多,车速较快,我实在是有些紧张,生怕有泥石流被触发。边提着心边欣赏两边的美景,与来时边晕车边欣赏美景的情景,倒是遥相呼应。

回想这次来广西,由西向东慢慢走来,没有流水般地去看景点,更多是一种经历一种心境。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坐车,在开发好的景点停留的时间却不多,这样一个人是否过于辛苦了呢?前几天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,而现在窗外难描难绘的自然风光给了我最好的答案,尽管孤独尽管坎坷,这一路走来,却也经历了足够多的精彩,并印证了我出行之前的信心。想到半年前问你的,我们如若一路走下去,难道不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么。所欠缺的,更多是对未知的信心。

不得不说,旅行,对于现代人的生活工作,成了一种奢侈。现代都市的快节奏和少假期,有的人索性不愿出门,剩下的人更多是去一些知名的景点看个新鲜,真正以较为缓慢而深入的方式去感受一个地域一种文化的旅行,成了遥不可及的梦。此时此刻,对于金钱和时间的对易,有了更深切的感触,或许还要加入心境这一元素吧。我从桂西向东而来,在百色市乐业县,在河池市凤山县,在这柳州市三江县,可还没见到背包客呢。背包客,更多成了形式和时尚,其中一部分人走得未必有我深入。

当然,也有令我感动不已的旅行者,十天前读的一本书就极为有趣。《我就是想停下来,看看这个世界》,描绘了22岁的姑娘小欣,休学一年的旅行经历。她在研究生最后一年,用一年时间去芬兰边实习,边在欧洲追寻心中真正的旅行。她坚持用缓慢的方式,用心去看这个世界。了解不同的人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,聆听他们的故事,体验他们的生活。

在路上,她经历了单身女孩旅行可能遇到的各种惊奇、刺激和彪悍事:

6天火车晃悠完西伯利亚铁路全程;
在世界上最北的露营地睡到太阳照屁股;
冰天雪地扎入海水,成为北极裸泳俱乐部第一个中国人;
飞机迫降,从死到生,空难未遂;

在路上,她结识了各种离奇有趣、性格迥异,却带给人温暖的陌生人:

从地球最温暖的地方跑到最寒冷之处的旅游狂人;
在莫斯科做生意17年、赚钱以供家用的中国大叔;
梦想以后重回泰国岛上看日出日落的毒贩子;
让人永远猜不透醉没醉的小报记者;

离开自以为是的生活,串联起以前的回忆,并以开放的态度结识日常生活之外的有趣之人。至于风景,那只是附赠品。对于小欣来说,也许这,就是旅行的意义。现在的我,还没办法去尝试她那样缓慢的旅行方式,也许今后都未必有机缘,我所能做到的是,把心尽可能地放慢放平静,在当前条件的允可下做到最好,这也是更愿意把此行称为旅行而不是旅游的缘故。

回到三江后,还是下着雨。我睡了个午觉补充精力,开始写这封给你的信。到晚饭时,在县城转了一圈,看看新造的风雨桥和鼓楼,在广场上踱一踱,没有发现勾起我兴趣的物事。寻到名为阿华牛憋羊憋的饭店,牛憋卖完了,于是要了一份羊憋,这一份有一斤之多,心里明白吃不完,但桂北许多苗侗同胞的最爱,又怎么能不尝一尝呢?所谓憋,是指动物死时憋在胃里的东西,即胃液。这一份羊憋煮出来,可以吃的是羊杂,可以喝的自然就是羊憋了,果然很苦但清凉适口。老板问我,味道怎么样?大概是我这样的外省人来这里吃憋的很少,我连声赞美,好吃!老板很高兴,说,这汤就是精华所在,好吃就多喝几碗。我连尽六碗汤,一盘青菜,三碗饭。


羊憋

昨天看到的岜团桥,人畜上下分道的风雨桥

那次你说要出去走走,问我去哪儿。我说去桂林吧,离深圳也不算远,两三天的行程也差不多了。你终究没有成行,而我,明天就要到桂林市龙胜县了。


2012.06.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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